口述历史在中国成为了一项社会文化运动
复旦大学教授钱文忠从历史学的角度来看口述史,他表示口述史作为一门科学也许是新生事物,但实际上这种形式古已有之。在历史刚开始的时候,全人类的历史无一例外的都是口述史。中国古代的《尚书》是口述体,中国最早的诗歌集《诗经》也是口述体,《论语》其实也是孔子的口述。口述史学的历史不是很长,但却对中国有特别重要的意义。中国虽然号称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、历史学传统最悠久的国家之一,但是中国的历史学传统——特别是在最近的六七十年里——一直有一个与其他国家不同的、也跟自身传统不同的一个地方。
钱文忠认为这个独特之处就是在中国只存在一种历史,一种记载,一种解释。历史在中国语境下是单数的。这种单调历史的形成有其原因,但钱文忠认为放在世界范围内来看,这种情况是可悲的。历史应该是多元的,是复数的,是有多种角度的,有多种叙述方式和生命体验,因而最终也应该有各种不同的呈现样式。钱文忠说在经历了几十年的单数历史之后,中国的历史面临着巨大的风险:“也就是说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边,有很多重大的事件没有得到记录,有很多人没有发声的机会,也就意味着我们有一段历史,不是空白的,而是被填满的,被一种统一的历史填满。这比空白更可怕。与此同时又很多历史我们被迫遗忘了,有意无意地遗忘了,或主动或被动地没有被记录下来。”
在这样一个集体遗忘的、单调历史的背景下,钱文忠认为在今日之中国提及、讨论口述历史,跟别的国家的口述史学不一样。口述历史在中国成为了一项社会文化运动。既然是运动就不仅仅是单纯的学院活动,而是特别需要公信力,需要庞大的队伍来予以支持。
最后钱文忠表示:“任何人都希望寻找真实,真实不一定寻找得到,但是却可以无穷地去接近真实。在无穷接近真实的过程当中,我们就会明白,其实口述史学关乎一个人,关乎一个家族,关乎一个民族,关乎一个国家,关乎一种文化,甚至于关乎整个人类。人类就是在不断接近真实的过程当中再提升自己,这个提升也许像人提着自己的头发,把自己提起来,离开大地一样。看似不可能,看似荒诞,但是无论如何拎着头发以后,它就会让我们头皮发麻,也会让我们头脑清醒,而头脑清醒就是口述史学最大的功德。”